2023年9月18日 星期一

魔鬼藝術家(原名:最好的作品)

 


芬是一名大牌藝術家,一邊接著提醒自己債台高築的電話,一邊即將接受一場訪談

他走進主辦人的專屬辦公室打招呼的時候,嘗試用自己的名氣施壓主辦人,希望一切和諧,但主辦人牆上掛的歷代大師訪問照片,似乎比他還大牌。同時主辦人還反過來提醒芬,既然他出席的真正目的,是要為他即將發行的大作進行宣傳,那麼訪談過程中製造的話題性,反而更有利於爭取焦點。

主辦人最後總結說芬在這行曾經混的風生水起,應該最明白這一點,芬無法反駁。

訪談會來了很多觀眾,主持人打扮得很漂亮,但神色與態度卻有種說不出的詭異,眼睛彷彿可以看穿人,但一開始的問題似乎很友善,問起芬什麼時候開始決定幹這一行。

芬擺起自己大牌的姿態,回憶起自己在貧苦的鄉下長大,因為自幼有繪畫的天份而成為鄰居跟學校的神童,主持人忽然走進芬的回憶裡,成為一位中學時就很看不慣他的同學問芬,是不是很享受那種高人一等的感覺?

芬先是驚訝的意識拉回現實,隨即防備起來,反擊說主持人應該從小生活優渥,所以無法想像他幼時時的環境有多落後了,老家到處都是醜陋的廉價品,討論著庸俗的八卦,創作是他對那個苦悶環境的唯一出口,自己的才能被他們捧著是剛好,也是應該。

回答完這個問題的芬,才忽然發現現場觀眾裡,似乎有他老家的人,正不滿的瞪著他,而芬只是用傲慢的眼神回瞪回去。

主持人神秘的微笑著繼續問起芬,他年輕時第一個的成名作「天上天下」不也被批評庸俗?芬卻強調說,那件作品讓他成名了,他一邊回憶起自己年少當助理的苦日子,一邊諷刺主持人不會懂,一個藝術家如果沒機會紅,就永遠只會過著被其他大牌藝術家壓榨的生活,甚至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女友被更有錢的競爭者搶走。

主持人再次奇妙地走進芬跟前女友分手的痛苦回憶裡,前女友變成主持人的臉,反問芬說不是他自己先提的分手嗎?不是他自己以為成名之後就可以跟前女友破鏡重圓,卻徹底失敗嗎?

芬再度被拉回現實,開始警覺這場訪談會並不單純,但住持人卻絲毫不理會芬的慌張,優雅的邀請忽然舉手的觀眾發問,而芬驚覺那位觀眾是自己的前助理

前助理問芬說,所以芬過去那樣惡劣的對待他,也只是再壓榨他的天分再經營自己的名聲嗎?芬驚慌而憤怒的痛斥前助理在胡說八道,他的前助理根本沒有多少才能,離職後自己成立的工作室除了頂著他的光環之外根本一無是處,作品也都是不值得一提。

現場觀眾開始躁動起來,卻有人開始鼓掌叫好,只有主持人繼續保持神秘的微笑盯著激動的芬。

正當主人要繼續詢問下一個問題的時候,觀眾裡卻有人衝上來撲倒了他,主持人忽然收起微笑,冷冷地問保安在幹嘛,但芬確發現那個壓住他的觀眾是他以前的師傅,也就是過去那個壓榨他的前老闆\前一代的大牌藝術家,在保安的拉扯之間,他前老闆發瘋似的一直罵他永遠那麼無知又傲慢,不懂得該閉嘴的時候閉嘴...但是在終於被保安拖走的瞬間,他好像看到了他強硬的前老闆在哭

住持人終於穩定了現場,恢復了微笑,詢問芬自認目前為止最好的作品,是不是那個舉世聞名的「森羅假象」?還是即將發行的神秘大作?芬一言不發的盯著主持人許久,終於出聲

「這裡並不是真正的的訪談會對吧?台下的每個人都似曾相似,你們的主辦人似乎刻意安排了每位觀眾,我身為藝術家,分辨得出來什麼是刻意安排,什麼是隨機」

「也許只是剛剛發生的一切太混亂,讓你把回憶中的印象都投射到了每個人身上,你們藝術家總是這麼多愁善感呀」

「但剛剛那個人絕對是我前老闆,我做夢都記得他每次挑剔我的暴躁模樣」

「如果是又如何?你覺得自己還活在他的陰影底下?你應該自認自己的名聲與作品遠遠超越了他不是嘛?」

「但我前老闆絕對不會哭,還有,他現在應該不是這個年紀了...我是不是已經死了?」

「是的,雖然你現就知道的時間太早了一點,但我依舊可以誠實回答你,你的大作已經來不發表,就因為心臟病發作而離開人世了,往好處想,是你在也不用擔心你的大作是否能挽救你的債務了」

「那麼現在情況是?」

這是整個訪談會開始天搖地動,一邊隨著主持人的解釋場地一邊開始變形成地獄的法庭,原本的主辦人也現身,坐在主審判官的位置

「由於你的靈魂被判定為藝術家,所以交由我們專魔處裡藝術的地獄來裁決,看看你的靈魂是否可以拉進我們的地獄?」

芬不服氣的回答著「憑什麼你們可以拉我進地獄?因為我被生活所逼而妥協自己的作品嗎?還是因為我也壓榨了新人?你們可要搞清楚,我的「輕狂」不只舉世成名,也感動了全世界,上千人在發表會的當天就哭了出來,上千篇文章歌頌「輕狂」對他們的啟發」

主辦人忽然在主判官位上出聲「太棒了,這就是為什麼我這麼喜歡蒐集藝術家的靈魂,折磨他們總是比折磨一般人更有趣」

主持人出聲把注意力拉回她身上「抱歉,請不要被我老闆的這種態度所影響,技術上來說他剛剛的發言有點遊走在模糊邊緣,希望您別太介意,為了彌補這一點我可以告訴你一件好事,你有一個絕對王牌,可以隨時終止這場審判」

「嗯?」

「您只要在這場審判會上公開宣告,你自認不是一個藝術家,這個藝術家地獄的審判就可以停止」

芬再次沉默了下來,表情五味雜陳,主持人繼續說道

「我想你該該也明白了,主辦人是這個地獄的主人,而我算是起訴你的檢察官,卻也同時是你的辯護律師,依照你生前的認知大概覺得這很衝突,但到目前為止我想你應該可以理解了,這點在這裡並不矛盾,因為這裡是地獄,會比你們人類的世界更重視規矩...所以你想終止這場審判嗎」

芬「不,我不想終止,我活到最後一刻以一個藝術家的身分在奮鬥,現在既然已經死了,那我想看看地獄會不會如同庸俗的人世一樣審判我?」

「好的,我明白了,那麼繼續你前老闆意外闖入之前的問題,既然你剛剛自認「輕狂』的成就,值得你人生忍受的各種不堪,那麼你怎麼看待你「輕狂」之後的「無限的邊緣」?那不是一個被市場嚴重冷落,差點把你贊助商全嚇跑的失敗作品?」

芬望了觀眾席一眼(或著說已經變成旁聽席),然後如預期的在眾多的惡意與瘋狂的眼光中,找到那個熟悉的臉龐,正堅定地看著他
(一邊講述一邊進入回憶))
「是的,「無限的邊緣」確實讓我跌下神壇,讓我開始懷疑「輕狂」以前的成功只是僥倖,恐懼自己又要重回那個默默無名的悲慘日子。但「無限的邊緣」的真正價值,卻被少數鐵粉,以及唯一沒被嚇跑的的贊助者看上了,在那個最黑暗的日子裡,我卻認識了最懂得欣賞我創作的朋友」

「抱歉我要提醒你一點,這裡是地獄,你的正面想法不會感動到任何人,但這些想法若有絲毫不誠實,那麼一旦被我們發現,也只會成為拖進你進地獄的鎖鏈」

「我不知道你們是否算是某種魔鬼,但我知道你們接下來想繼續追問我什麼問題,我不會收回或修正這些坦白」

「那麼之後的「精金晶」系列呢?各方都一致認為那是你挽回聲勢,極盡諂媚市場之作,難道除了你賺到的錢以外,你還有什麼也要坦白的?」

(開始一邊回憶景一邊繼續談話)

「有,我要再坦白的就是我賺到的這筆錢,因為我要生活,我要對我最後的贊助商負責,我要日後有機會再次像當年「輕狂」的轟動一樣,讓世人感受到真正的藝術價值」

「這期間那些少數鐵粉開始對你失望而逐步遠去」

「我知道,我覺得那是應該的,我也忍受過去了」

「你贏回了更多贊助商,但當初最支持你的那位卻開始對你失望」

「我們吵過了好幾次,但我終究說服了他耐心等待,即使我財務上也不一定需要留他了...你們地獄還有什麼把戲?」

主持人終於從始終保持神秘的微笑,轉成了一種興奮的笑容

「是的,你親自終結了「精金晶」系列,然後是你最後推出的「森羅假象」,被公認為重回當年「輕狂」震驚全世界的水準,價錢也飆升更高,不是嗎?」

芬的臉色大變,主持人繼續追問下去

「你對得起你的粉絲跟最死忠的贊助商了,你迎回名聲跟財富,但你卻停止創作了,開始沉溺在各種奢侈的享樂人生,為什麼呢?」

芬臉色很難堪但不說話,各種紙醉金迷的日子在他身邊飛過

主持人逼進了芬繼續問:「怎麼了?「森羅假象」太好,讓你覺得江郎才盡了嗎?你在當時就知道自己當藝術家的日子結束了嗎?哪是否要需宣告自己早就不是藝術家,結束這場審判?」

芬終於吐出了一句話,痛苦又小聲「「森羅假象」只是另一個媚俗之作」

「媚俗之作?你怎麼這樣形容這個作品?你結束了賺錢的「精金晶」系列之後,怎麼會去新創作一個媚俗之作?」

芬在崩潰邊緣說道(一邊講述一邊回憶場景)
「我當時真的想再挑戰一次,但到最後關頭我怯懦了,我發覺我不再能忍受人生再慘敗第二次的風險。於是我再發表前夕,把最震撼的諷刺部分,修改成最溫和的玩笑,讓觀眾可以安全的以為,自己也跟著我的作品被顛覆了世界的原本看法...但其實沒有,他們隔天早上只剩下自己開了眼界的優越感。」

「你的硬派支持者都很肯定「森羅假象」呀,他們不是都一致也認為你超越了「輕狂」?」

支持者、好友、死忠贊助商都有的笑著,有的鼓掌,有的喊著激勵話,從陪審團席起身圍了過來。

芬徹底崩潰的哭著說
「不,我在那一天了解了,他們其實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我跟我的作品,我也從來沒有真正了解他們;他們真正在乎的是一種小眾的自我認同感,享受著少數獨到眼光的優越感,卻看不清楚更多的成分只是叛逆,而不是眼光」

主持人的眼中閃爍著勝利的光彩,問起了芬:
「所以你最黑暗的一天是你第一次的人生失敗,還是你人生的再次巔峰?」

沉默了很久,許多芬的人生畫面飛過,陪審團的所有人人或喜或怒,或厭惡或崇拜,都圍繞著芬

底板吐出了了地獄的鎖鏈環繞著芬,芬開口了說了幾個字卻什麼也聽不到,但只剩下鎖鏈鈴鐺鈴鐺的聲音

主持人聲音忽然變得很溫柔講述著,畫面變成蒙太奇的交叉剪接,一半再描寫審判的散會跟發落,一半再描寫芬進地獄的景象

「你知道嗎?其實藝術家地獄也不是多恐怖的地方,那裡什麼都好,只是很醜很醜而已,跟你童年的老家類似,充斥著各種廉價品跟仿冒品,你藝術家的靈魂會逼使你只能讓自己無窮盡的創作,才能稍稍好受一點點。你在那裏不用擔心活不下去,不用擔心世俗的眼光,只須要全心全意的投入創作來緩解你難過的藝術家靈魂。

每當你終於完成一件作品的時候,你就可以帶著你的心血暫時離開地獄,進入我們老闆的美麗辦公室裡面,他會用最嚴苛的眼光審視你的作品有沒有懈怠?有沒有抄襲?有沒有明顯缺陷?你可以完全相信他是全宇宙最懂藝術的惡魔。

雖然多數藝術家的靈魂都被他打槍,但也有少數藝術家蹲在這兒的作品曾讓他掉淚...有傳聞說讓他落淚的藝術家靈魂會被他親自釋放,也有傳聞說他會哭過以後親手毀掉這個作品,再叫藝術家創作下一個全新的作品」

但是這些對你都不重要了吧?對你而言,你生前的想重新振作的大作沒有足夠的生命可以發表,而你有永恆的時間與最公平的機會,讓你再搏一次」


(畫面從被囚禁的藝術家拉遠,逐漸變黑,進入工作人員名單)


(彩蛋)

主辦人跟主持人站在高處一起觀望藝術家地獄的景色,一邊喝著地獄美酒

主辦人「雖然我是這兒的主人,但我有時覺得你這個部下老早就超越了我,千年前你建議我「主動告知靈魂有權放棄藝術家審判的的權力會更好」時,我還以為提拔錯人了呢」

主持人「所以曾經有哪個藝術家靈魂使用過這權力嗎?」

主辦人「一個也不肯......唉,我常感嘆自己即使是全地獄最熱愛這些靈魂的,但你才是全地獄最懂他們的」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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